桑汀的脚伤不严重,老老实实的休养三五日,便也行走无碍了。

    稽晟日日过来,面容冷峻,每每盯着她抹药,可是言语不多。桑汀能明显察觉出这个男人与初初那时的不同。

    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,藏了她永远琢磨不透,却无时无刻不在忐忑惶恐的事情。

    终于在九月初九这日清晨,一阵爆竹声打破了坤宁宫的安宁。

    这诺大的皇宫素来安静,便是丝弦管竹声也不常有,那声响远远的传到耳里,便显得尤为突兀。

    桑汀睡眼惺忪的起身,才下地,便瞧见一抹高大身影疾步走进殿内,男人轻轻握住她双肩,低沉嗓音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欣悦:“醒了?可是被吵醒的?”

    几乎是那一瞬间,桑汀清醒过来,然而仰头看向稽晟的目光却有些呆滞,她反应慢了半拍:“我好像听到爆竹声,是有什么喜事吗?”

    “确是喜事。”稽晟肯定道,随后挥手叫来其阿婆,“先伺候娘娘梳洗。”

    桑汀懵了一下,不明所以的看向其阿婆。

    这宫里拢共就一个主子,几百宫人,死气沉沉,还能有什么喜事值得夷狄王这般喜于言表的?

    其阿婆笑着拉她到梳妆台前坐下,细细解释说:“娘娘,皇上专门给您建的合欢宫今日竣工了,从您昏迷那时就开始动土,到今日整整两年了,皇上用心着呐,合欢宫的一应布置摆设,细到床幔穗子香炉,都是皇上亲手着人安排的。”

    桑汀怔住,好半响才回过神来,软儒嗓音变了调子:“合…合欢宫?”

    “是呐,皇上一大早过来,就是要带您过去看看的,等过两日便是吉时,咱们阖宫上下搬过去,这前人所居的坤宁宫自要弃置。”

    其阿婆絮絮叨叨的说着,苍老的脸庞上满是和蔼笑意,特从梳妆盒里挑了一支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给她簪上。

    桑汀僵硬的回身去瞧左右宫人备好的衣裳,样式不甚清晰,然那耀眼热烈的红色与裙摆上展翅凤凰……

    她这才迟钝望向屏风外,那背影挺拔健硕,明明是叫人安心的,可她仿若听见男人冷笑着一遍遍道“朕的皇后。”

    朕的皇后……这四个字,比高山湖海还要沉重千万分。

    这大半月,稽晟虽日日过来却从未留宿,起初她也是怕得整夜整夜不敢睡,后来知晓夷狄王并无那意思,才敢稍微松懈下来,然而今日这架势,她如何不懂?

    只怕迁宫不是什么好事,说不准为的就是册封。

    如今虽不得自由,满宫唤她皇后娘娘,到底还是无名无份的清白身,倘若有转机,她还有别的生路。

    可一旦册封侍寝,她就永远也出不去了,欢喜也好厌恶也罢,她没有半点资格抗衡拒绝。

    日后那合欢宫,与套满锁链的金屋囚笼有何不同?